企業的營收增減是水面上的浪花,水面下是支撐企業生存的產業結構。
錢涌向哪里,看起來好像是人在主宰,但背后是整個產業的前行方向。
而企業命運,來自企業家對這一方向的理解和把握,所謂天時、地利、人和,天時排第一。
企業家對水下暗流的了解有多深,對產業變遷的認知有多深,決定了企業在危機時刻的選擇,也決定了企業的最終結局。
一、一個鬧心的全球產業格局
丘吉爾說:向前看永遠都是明智的,但高瞻遠矚總是困難的。
今年,大部分人覺得很鬧心。
因為過去容易賺錢的行業,毛利降低;低毛利的產品,需要更加精細化管理;隨著精細化管理的加強,行業的資源和優勢明顯地向頭部聚攏。
與之相對的是,埃森哲預計,到2030年,工業互聯網能夠給全球經濟帶來14.2萬億美元的經濟增長。而工信部估計,未來20年,中國工業互聯網發展至少帶來3萬億美元GDP的增量。
這個增長的差距,就是水面上的浪花,和水面下的暗流之間的錯位。
清華大學全球產業研究院教授朱恒源認為,我們目前正處在一個新范式的早期階段,正因如此,才會有當下這樣一個讓人特別迷惑的產業格局。
新技術一路狂飆,跑到了整個社會的前面,一面在推動新應用的落地,一面與原有的社會認知和產業結構脫節。
比如說在汽車出現之前,人們對交通工具的追求只可能是更快的馬車。
同樣地,在電商剛出現的時候,誰相信可以通過網絡買東西?貝佐斯被看成是個瘋子。
現在,我們有了物流,有了支付,有了云計算,消費互聯網里誕生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東西,極大沖擊了整個社會的認知邊界。
當前,正是天時、地利、人和都在發生變化的時候,新技術整裝待發,新基礎設施大規模修建,新的應用生態也在蠢蠢欲動。
企業家是否能夠“識天時”,成為發展的關鍵。
知變則勝,守常則敗。
“在這個過程中,企業家的創新都圍繞著幾個通用技術展開,然后推動整個產業結構、經濟制度和權利界定的改變,這時,我們就認為發生了產業范式的變遷。”
過去500年,沒有跟上產業變遷的企業,都成了時代里的泡沫,來去匆匆,消散無蹤。
二、當前最重要的,是拿到入場券
那么,我們當前這一階段的重點是什么?
在朱恒源教授看來,在當下的全球產業格局中,企業之間,比的是誰能打造新航船,而不是誰擁有舊船票。
1.先拿到坐上牌桌的權利
中國企業家很早就敏銳意識到又一輪更新換代的開始,產業互聯網是下一塊兵家必爭之地。
但是,沒人手里有地圖。
沒有人知道,下一塊戰場的地形怎樣,交戰區在哪兒,敵軍在哪兒。這時你能怎么辦?
“這時的唯一辦法就是,趕緊去呀!”朱恒源笑著說:“先拿到坐上牌桌的權利——你先往戰場沖,否則去晚了,就沒你什么事了。
只有在參與塑造新范式的過程中,企業才能找到自己的位置。
比如,疫情期間,做生鮮供應鏈的永輝超市,通過微信小程序和APP,為用戶提供購物買菜等到家服務。
本來是客流受阻的時候,但通過線上整合供應鏈,并及時通過互聯網工具觸達用戶,永輝超市不僅在危機中實現逆襲,還在這個過程中,實現了本身業務的一個升級飛躍。
從除夕到初六,訂單增長超過450%,銷售額同比增長600%。到家業務需求激增,第一季度實現銷售額20.9億元,同比去年增長239%。
在疫情逐漸平穩后,它的到家服務也在單周突破1億元。第一季度實現營收292.57億元,同比增長31.57%。
除了生鮮電商,還有在線辦公、線上醫療、在線教育等領域,也在危機中突破瓶頸,發生質變。
那么,誰能坐上下一個百年的牌桌?
以社交為導向的公司,在探索連接的事,比如騰訊;以交易為導向的公司,探索交易的事,比如阿里、美團等;以特定技術為導向的企業,探索特定技術的應用,比如華為、訊飛等。
朱恒源認為:“這樣一些探索都是有價值的,他們不是在定義未來的產業,而是先拿到坐上牌桌的權利。因為,轉大彎,一定要轉得早,轉得早就有余地。”
2.發揮企業家精神,一點一點改變舊認知
轉型需要余地,不單是技術問題,范式變遷涉及到技術、產業以及經濟和社會的系統性的變革。
成熟的社會已經在上一輪發展中形成穩定的社會結構,只有靠企業家進行大量創新,才能實現對結構的更迭。
朱恒源舉了這樣一個例子。
“汽車制造的所有基礎學科和技術,都誕生于歐洲,但為什么是美國搶先發展出了汽車產業?
因為英國的紳士們習慣馬車優先。英國還頒布了著名的《紅旗法案》,規定汽車時速不得超過5英里。
那么在美國,汽車產業是怎樣的?
首先,為了解決人們買不起的問題,福特進行了大量產品創新和工藝創新,擴大了生產規模,這只是范式變遷中非常小的一部分創新。
接下來就是生產方式和生活方式的創新。
你買車之后怎么用?
原來,你舅舅家在城郊,半年去一次,現在有了汽車,一周就可以去一次,這時需要的條件是什么?周末放假。
所以,放假很重要,漲工資很重要,這就形成了新的生活方式。
汽車還是橫沖直撞怎么辦?弄個紅綠燈。紅綠燈技術非常重要,因為紅綠燈重新界定了權利,解決了車和車之間的問題。
那車和人之間怎么辦?弄個叫斑馬線的東西。
如果還會發生事故,怎么辦?來份保險。
規則都制定了,駕駛員不執行怎么辦?來駕照制度,培訓駕駛員。
我們現在輕松地學到了這些規章制度,但是在產業發展的早期,產業范式的發展一直在跟一個舊的社會認知作戰,是企業家們一點一點改出來的。
比如,福特第一個提高了工人工資,使工人成為汽車的消費者。
福特公司的股東就起訴他:第一,你為什么給員工漲工資?第二,你為什么給產品降價?這損害了股東利益。
直到通用汽車時代,斯隆有了會計的成本核算制度,才將這個問題說清楚。
在此之前,沒有成本核算,都是一筆糊涂帳。”
可以說,新技術需要市場需求的“培育”,也需要一系列面向未來的配套制度改進,這一過程離不開企業家的創新。
“創新剛開始一定是反共識的,因為跟現有的主流范式有太大的差距。這時,就需要充分發揮企業家精神,在充分尊重現有社會結構的基礎上,推動創新,推動社會整體的認知邊界,從而推動制度改進和產業變遷。”
3.找準切入點,實現最小閉環
這個過程中,企業家們的切入點在哪里?
我們知道,舊范式中發展越成熟、越完善的部分,越是難以被替代,或者說替代成本越高。
因此,我們可能要從舊范式中最薄弱的環節入手,吸納完成一個最小的商業閉環,然后慢慢吸收資源。
簡單說,就是一個解構和重構的過程。
“我國具有充分發達的消費互聯網,制造業相對齊全但發展水平參差,企業服務不發達,中國的產業升級之路,也最有可能從這里出發,尋求新的突破。”
朱恒源教授解釋,過去二十年中國發展了全球最為先進的消費互聯網,積累了面向未來智能化產業范式的大量實踐探索,其中的一些經驗,遷移到各個產業的上游,受到的阻滯相對較小,是范式變遷的自然路徑,容易形成產業可持續發展的模式。
三、誰能搶先完成這一輪轉型?
產業范式的變遷不是自動轉移的,而是一個艱難的探索過程,很容易落入窠臼,也很容易迷失方向。
1.打破框架去思考
很多人容易把本來有局限的實踐經驗,當作必然規律。
朱恒源指出,很多人在思考產業轉型的時候,是固守在工業化時代的思維模式中的。然而,像現代工廠等只是100多年前誕生的東西,并沒有天然的合理性。
企業家們要先把自己腦子里的固定模板打破,才有創新和探索的空間。尤其是警惕慣性思維,警惕不加質疑地采用工業化時代產業的基本假設。”
把自己的視野放長遠,再去思考:未來的工作是什么樣子?未來的企業是什么樣子?未來的產業是什么樣子。
前進的方向,總是出現在群體認知的邊界上。
我們雖然沒有經歷過產業范式的變遷,但是如果你知道產業新陳代謝的邏輯,知道自己現在處在一個什么樣的階段,總能找到自己安身立命之處。
2.保持信心很重要
很多科技企業都競相進入未知領域,騰訊動一動,阿里很緊張;阿里動一動,京東很緊張……緊張就對了,有危機感就對了。
朱恒源解釋:“在轉型發展的過程中,所有個體和組織,都是在參與的過程中,慢慢去界定自己的位置,而不是一開始就決定了自己的位置。”
比如,在芯片行業高速發展的50年里,一開始,阿斯麥和臺積電都在英特爾的光環下苦苦求生。
但是英特爾的IDM(集成器件制造)模式沒撐多久,隨著分工的專業化,阿斯麥成為全球唯一能造先進光刻機的企業,臺積電成為唯一能扛得住摩爾定律的代工廠。
而英特爾自身在基帶芯片研發上的潰敗,導致iPhone12不得不使用高通的基帶芯片,乖乖繳納高通稅。
再比如,在汽車生產環節,你可能做汽車比不過豐田或者特斯拉,但你擅長做發動機,這時,你只要將發動機做得最好,就能跟著產業蒸蒸日上。
所以在競爭過程中,每個人只有發揮自己最優勢的一面,才能在產業里站穩腳。
對此,企業家們要對自己有一點信心。
在沒有路的情況下,讓大家有一起向前走的信心。
因為整個產業的形成過程,本身是通過無數次交易形成的,是企業家充分發揮創新精神,在市場上不斷迭代形成的。
這個過程中,需要企業家有信心走下去,才能慢慢找準自己的定位。
所以,保持信心、保持靈活性、保持緊張感很重要。
3.我們能不能試探出產業新范式?
當前,擺在我們眼前的是一場全球產業大變局。
現在的中國互聯網企業,比如騰訊、阿里等,都試圖通過信息技術來賦能企業,本質上,它們是在試圖找到一個新的路徑,去重構整個產業網絡。
縱觀全球,能搶先完成這一輪產業轉型的,只有中美兩國。
那么,我們自身的有利條件是什么?
首先,我們產業結構門類齊全、體系完整。這意味著在幾乎所有領域的技術創新,都可以形成與中國制造能力的連接。
其次,中國已經完成了科技起飛。如果,在產業中所蘊涵的巨大的創新能力要素能夠發揮出來,在全球范圍內尋找應用和市場,就能極大地推動中國的產業升級。
第三,中國具有規模巨大、差異也巨大的市場需求。需求乃創新之本,在需求最旺盛的地方,最容易出現新的產業生態。
第四,消費互聯網領域20多年的發展,我們積累了龐大的數字技術使用人群。
這有用新的信息技術對產業進行改造的經驗,以及行之有效的產業創新系統,有助于推動產業范式的變遷完成。
4.用好C2B(從消費者到企業)
相對于德國的工業4.0或者美國的工業互聯網,我們的優勢就在于,用好以前積累的龐大消費數據,用好C2B。

如何用好C2B(從消費者到企業)?
很多大廠的探索者對此都有很深的理解。
比如,騰訊高級執行副總裁湯道生就認為:C2B模式,首先是一種工具。
對于互聯網企業來說,最擅長的是做連接。
尤其在今年,在失去了線下客流的日子里,在線觸達消費者,和社會化的渠道運營,成為很多企業的救命稻草。
擁有強大觸達能力的互聯網企業,也會提供一系列的工具(比如微信、QQ、小程序、移動支付等),提高供需雙方的匹配效率,實現C2B2C的閉環。
其次,C2B(從消費者到企業)是產業鏈層面的融合。
也就是通過及時鏈接和大數據分析,讓消費者成為企業的質檢官,或者企業選款的買手,通過用戶行為倒推生產過程。
這樣,C2B可以將消費者變成生產體系中的一部分,更成為成為企業感知世界的入口。
最后,C2B(從消費者到企業)還是一種以用戶價值為出發點的思維方式。
C2B是一個方向,一種價值觀,現在已經成為一個衡量生產水平的參考標準。
一方面,互聯網企業會開放自己積累多年的用戶理解能力、數字化工具和技術能力,另一方面,制造業和服務業則可以靈活地將技術整合到具體的業務場景中,借助消費端的大數據反饋生產。
越是困難的時候,越要深入挖掘用戶需求。只要用戶需要你,企業的生命力就源源不絕。
四、結語
2020年,短期波動與長期轉型并存,我們每個人身上都折射出了時代的風浪。
比如,原本前景很好的芯片專業畢業生,因為華為海思的停招,突然少了大量就業崗位,心塞不已;海思也心塞,Mate 40正面硬扛iPhone 12,臺積電還斷供拖后腿;臺積電也心塞,作為地表第一晶圓廠,既要和摩爾定律較勁,還要被懂王當槍使;懂王也很心塞,制造業總往國外跑,還要和人打嘴炮。
更重要的是,我們生活在一個歷史轉折期。所謂轉折,不只是核心技術的一路狂奔,還包括隨之而來的產業結構、社會治理、群體認知,都要受到挑戰。
上一輪周期中形成的成熟的產業格局,成了下一輪變革中最大的阻礙。
需求最旺盛的地方,成了創新最活躍的地方。
社會在這樣的搖擺中維系著一線均衡,開始新一輪螺旋式上升。
朱恒源回答:“我們都很希望可以算出誰是下一個闖出來的企業,現在只能說,在范式變遷的早期,重點不是誰有舊船票,而是誰能踏上新的航線,走出全球變局下的中國道路。”
世界變化得比想象中更快,也對企業家們提出了更高的要求:誰能成為20年后的企業?誰會率先完成產業范式的轉型?更有甚者,誰能在全球大變局中,脫穎而出。
水面上的風起云涌,都來自水面下的暗流涌動。潮流的方向不會變化,就看誰能順勢而起,踏浪而行。
很多人投身于這個時代這場最偉大的實踐,同時也承受著轉型社會注定難以避免的陣痛和煎熬。
或許,胸中有丘壑,眼底存山河,才是這個時代的企業家本色。
文章轉自筆記俠
特別提醒:本網內容轉載自其他媒體,目的在于傳遞更多信息,并不代表本網贊同其觀點。其原創性以及文中陳述文字和內容未經本站證實,對本文以及其中全部或者部分內容、文字的真實性、完整性、及時性本站不作任何保證或承諾,并請自行核實相關內容。本站不承擔此類作品侵權行為的直接責任及連帶責任。如若本網有任何內容侵犯您的權益,請及時聯系我們,本站將會在24小時內處理完畢。